今天我們聊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話題 —— 那就是「男娘」。
起因自然是我那小破群:自從去年開始,有關「男娘」的內容就越來越多,也真有幾個男娘在群裡,整天「想男娘、想男娘」地叫,搞得我是非常「難蚌」。
當然,雖然我是重慶的,距離成都也就四百八十公里,但做這期視頻絕對不是因為我喜歡男娘才做的,也沒跟小男娘勾勾搭搭,只是抱著研究的想法、批判性地接觸 —— 你們不要誤會,這一切都是非常學術的研究精神,你懂我意思吧?
在這兒得說明一下,這篇文章具有一定的後現代元素,因為「男娘」本身就是後現代的產物。好,話不多說,我們直接開始。
一、什麼是「男娘」?#
刻板印象的「反常識」#
就一般而言,閒的沒事的時候刷刷哔哩哔哩或者某抖,很可能會看到一個小妹妹,長得那叫一個漂亮,膚白貌美的,成千上萬的人在底下喊「老婆」。可就在你準備把這當成又一個網紅美女劃過去的時候,評論區有人冷不丁冒出一句:「其實他是男的。」
一瞬間,整個感覺就變了。那個讓你覺得賞心悅目的形象,突然變得複雜、神秘,甚至有點挑戰你的常識。這個就叫「男娘」。
這事好玩就好玩在這個地方:一個男的,不聲不響地把自己打扮得比很多女孩還漂亮,然後咔往那兒一站,就成了個謎 —— 他到底圖啥?是純粹覺得好看?還是心裡覺得自己本該是個女孩?或者說這是不是一種行為藝術呢?這些都是疑問。
大多數人看到這可能就停在「獵奇」這一步了。第一時間那肯定是想跑路的:要麼覺得挺好看的,要麼就覺得「不男不女,世風日下,歐美太壞了,搞意識形態輸出,他們要我們去雄化」。
但我們還是具有一定的探索精神的,所以我們要順著這根藤摸下去,沒准會發現這瓜可大着呢。也就是說,這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個人愛好問題,也不是一句「小眾文化」就能打發和解釋的問題。
所以這視頻想幹的就是:把「男娘」現象當成一個社會學和政治學的標本,給他做一次解剖,也做一次分析,挖的是他的根,看看是什麼樣的土壤,才長出了這麼一顆奇特的瓜。
2. 常見混淆概念#
要聊男娘,首先得把定義給搞明白。因為它現在太流行了,以至於有點被用爛了,啥都往裡裝。很多人一聽「男娘」,腦子裡馬上就跳出來一堆詞:人妖、變態、同性戀、想做變性手術的…… 這就是一鍋大雜燴,全給煮一塊了。
但你要真想看懂這事兒,首先咱們得把最容易混淆的幾個群體給摘出來。
- 第一個也是最關鍵的:男娘 ≠ 跨性別女性。這是兩條完全不同的路。
像我們在網上常聽到的「藥娘」,通常就是指跨性別女性中的一部分,但也不絕對。他們的出發點一般是性別認同 —— 他們從心底裡認為「我就是一個女性,只是生錯了身體」。他們穿女裝、用藥、甚至做手術,更多的是為了修正一個他們認為是錯誤的現實。
而大部分我們語境裡聊的「男娘」,也就是原本意義上的男娘,他的核心驅動力往往是審美和愛好。他的內心獨白更可能是:「我是一個男的,但我就是覺得女孩子的衣服好看,化妝好玩兒,我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可愛的樣子。」她的性別認同穩穩地立在「男性」這個地基上,他享受的是一種作為男孩子來扮演女孩子的樂趣,也就是覺得這很好玩。
所以把這和跨性別傾向混為一談,是相對而言不全面的。當然,現實向來是複雜的,有沒有可能一個男娘在扮演的過程中最終走向了「跨」呢?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那是身份的流動和轉變。在討論概念的時候,我們必須先把起點分清。
- 第二個要摘出來的是:男娘 ≠ 同性戀。
性取向和性別表達,這是兩碼事。性取向回答的是「你喜歡誰」的問題,而性別表達回答的是「你想怎麼呈現自己」的問題。一個喜歡穿小裙子的男孩子,他完全可能是一個鐵杆直男,心裡想的是找個漂亮女朋友。
事實上,根據很多亞文化社區的觀察,異性戀在男娘群體裡占了相當大的比例,甚至可能是主流。他們中的一些人享受的可能恰恰是那種 —— 用比女孩子還可愛的外表,去吸引女孩子的錯位感和征服感。或者是雙反過來的情況。
絕大多數男同性戀,他們的穿著打扮和普通直男沒什麼兩樣,你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我只能說,有一些刻板印象,早就該扔進歷史的垃圾堆了。
3. 更寬泛的文化定義#
好了,排除了這些誤區之後,「男娘」這個形象就清晰起來了:就是一個生理和心理認同都為男性,但因為個人審美興趣而選擇穿著女性服飾、進行女性化裝扮的個體。
當然,這只是個最窄的定義。廣義上,現在網絡文化裡,只要一個男生相貌清秀、氣質柔美,無論是男娘、藥娘、女裝的男童,也可能被大家稱為「男娘」。這反映了一種審美的變遷,咱們後面會細聊。
所以我們討論的「男娘」,既包括那些把女裝當成一種深刻愛好的實踐者,也是作為一個廣義的文化符號,去觀察那些有類似傾向和身份認同困境的群體。
二、「男娘」現象的思想與社會根源#
1. 後現代主義的內核:解構性別二元論#
搞清楚「男娘」是什麼之後,我們得稍微講講哲學層面或者思想層面的基礎 ——後現代主義。
這東西簡單來說就是:不信邪,就愛瞎搞。他不相信有什麼東西是天經地義、永恆不變的。他最愛幹的事,就是把那些我們覺得理所當然的東西給拆了,然後用一種開玩笑的方式重新拼起來。
所以說你看,男娘所做的不就是這事嗎?他們拆解的是咱們社會裡最根深蒂固的一個神話,那就是性別。
自打我們生下來,就被塞進一個二元對立的盒子裡:你是男的,就得玩槍、得堅強、得穿藍色;如果你是女的,就得玩娃娃、得溫柔、得穿粉色。這就是敘事,其基礎也自然是基於生理差別演化出來的,這故事我們講了幾千年。
而男娘一出場,就把這套敘事給玩壞了:憑什麼男人的身體就不能配上裙子和長髮?憑什麼可愛和美就是女人的專利?
所以有一些人把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元素 —— 比如說男性的生理特徵、女性的服飾妝容,還有從日本動漫裡學來的那種「萌」的表情和姿態 —— 來了個大雜燴,貼在了自己身上。
這個拼出來的結果你看她特別有意思:她既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的男人(因為她太柔美了),也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因為你知道她的底子),她就成了一個全新的、「四不像」的、混雜的東西。
他不是為了模仿誰,而是通過模仿這個行為本身來消解掉神聖性。當一個男孩子可以比女孩子還「女」的時候,「女人到底該是什麼樣?」這個問題不也就變得不那麼確定了嗎?
這就是男娘現象的後現代內核:他不是在創造一個新大統一的身份,恰恰相反,他認為身份本身就是可以流動、可以扮演、可以拆卸和重組的。
2. 文化土壤:中國歷史中的「男性柔美傳統」#
聊到這,可能有人會說:「這不就是從日本學來的洋東西嗎?跟咱們中國有啥關係?」
沒錯,「男娘」這個詞、這股風潮,直接的源頭確實是日本的 ACGN 文化。但是任何外來物種,想在一片新的土地上生根發芽,都得看這片土地的土質合不合適。而我們中國的文化土壤裡,恰恰是包容的。
這並不是說我們古代就有男娘,而是說我們對男性氣質的想像,並不一定是陽剛的。
把歷史的鏡頭拉回到 1800 年前的魏晉時期,那時候的審美是「美姿儀,面至白」那種樣子,總而言之就是臉蛋漂亮、白白淨淨。那時候的名士們追求的是一種超凡脫俗的風度,他們喝酒作詩,還特別注重個人形象,講究的是飄逸俊秀,甚至帶點病態的柔美。
對男性陰柔之美的欣賞,在咱們歷史上是達到過一個高峰的。老祖宗玩的可比現在前衛多了,某些人甚至還要比咱們老祖宗保守,那我只能說「保保巴士還是太猛了」。
包括咱們的戲曲藝術,就拿京劇裡的男旦來說,在舞台上扮演的女性,那叫一個千嬌百媚、風華絕代,把女性的美提煉成了一種登峰造極的藝術。這就特別有意思了:他讓一個男的去扮演一個女的,並且表現得符合女性特質,這件事在我們的文化裡,不僅不被看作是變態,反而是有一種合法性在。
所以當今天日本的男娘文化乘著互聯網的東風刮過來的時候,他的接受度還是相對較高的。
3. 景觀社會與身份表演:被看見的需求#
有個法國人寫了本書叫《景觀社會》,他當時就說:未來的世界會變成一個巨大的秀場。你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你看起來像什麼樣的人才重要;你真實的生活不重要,你能拿出來展示的生活才重要。
我們通過朋友圈、B 站來認識世界,也通過它們來向世界展示我們自己。生活成了表演,在這個理論中,而我們每個人既是觀眾,也是演員。這就是景觀,延伸至馬克思的拜物教理論,服務於資本主義。
所以在這個景觀社會裡,最重要的法則就是被看見。一個東西、一個人,如果不能被看見、不能被展示,那他就約等於不存在。因為只有被看見、被崇拜,才能有一定的話語權。這也就是那些初中畢業的產業工人或者農民工為什麼失語的原因。
現在我們把「男娘」這個現象放進這個景觀社會的大背景裡看,你就會發現他簡直就是為了這個舞台而生的。
一個男孩子,在自己的房間裡好幾個小時化妝,穿上漂亮的裙子,對著鏡子孤芳自賞 —— 這件事在景觀社會之前,可能就是一個純粹的個人癖好,就可能鎖在日記本裡不為人知。
進一步的話,就是拿出手機、打開美顏濾鏡,拍出九張精修的照片或者一段卡點的短視頻,然後發出去。一旦視頻的數據很好看,並且是可持續的話,孤立的個體通過展示自己的形象被看到、被注意到,他的存在感、他的價值、他的快樂,幾乎完全建立在了成功的展示之上。
這個時候他不是他自己,他成了那個被觀看的、被欲望的、被消費的「男娘形象」。
說難聽點,這個社會總是能把人從真實的生活裡抽離出來(你可以說是雙向選擇或者被引導的結果都行),然後把人的形象變成一種可以買賣和流通的商品。
你看那些比較商業化的男娘博主,他們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們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完美的產品,這個產品有特定的人設、特定的風格,吸引特定的粉絲,然後流量來了,廣告商也來了,開開心心地接廣告,一套商業流程走下來,就把這個奇觀成功地變現了。
4. 消費主義與去責任化渴望#
同時,這個社會裡「男人」這個角色其實是被異化的。
在過去或者說在經典的資本主義社會裡,對男人的要求其實挺簡單粗暴的:你得有競爭力、有攻擊性、理性,得壓抑自己的情感,不能隨便哭。
為什麼要有這些要求?因為這樣的你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生產工具,才能在工廠裡、在市場上為了資本的增值去戰鬥。
那你為什麼要背或者願意被資本剝削呢?那無非是賺錢養家 —— 這是制度利用家庭給男人的責任。你可能覺得這是很自然的東西,那為什麼要賺錢養家?為了傳宗接代。之後的事,保證一個新的生命成為一個人格健全的、社會化的個體,為自己的後代而活。
你當然可以選擇不這樣做,但或多或少地承擔一些輿論上的壓力。這個看起來「自然」的東西,被牢牢地套在男人頭上。
如果你是學生,那背負的可太多了。就目前的教育體系而言,歸根結底還是要「出人頭地」,然後還是回到了傳宗接代。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雖然累,但男人作為一個角色還算有奔頭,因為只要你演好了,你就能得到相應的回報,比如社會地位、家庭尊重,還有作為一家之主的權威感。雖然這聽起來很老保、很父權,但他就是這樣,可以做到一份工資供養全家。
所以男性在這一敘事之下還能玩得開。這種福利是基於人類兩條道路上的爭辯,也就是資本主義一旦勝利,就立馬回歸到追求最大利潤的模式,沒有敵人,就自然沒必要證明自己是一個好制度,也更沒必要進行多餘的福利支出。
在 21 世紀,如今的社會競爭越來越激烈,也就是我們天天掛在嘴邊的「內卷」。買房、買車、找份好工作,這些過去作為男人責任標配的東西,現在變得像一座座大山,壓得人喘不過氣。
你拼死拼活地演這個負責任的男人角色,卻發現回報越來越低,痛苦卻越來越多。你鼓起勇氣去追求一個女孩,結果可能因為不夠有錢或者不會說話,然後就無疾而終了。
這個傳統的男人劇本不僅演起來特別累,而且還處處是雷,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一個男性也要求承擔著巨大的經濟壓力和傳統責任,但同時他過去所擁有的那種話語權和權威感,又在被不斷的解構和挑戰。
他感到迷茫、困惑,甚至憤怒。他覺得男人這個角色太憋屈了、太不划算了。他被這個角色本身給異化了,他不想再演下去了。
當一個人對一個角色感到極度厭倦和痛苦的時候,他會幹什麼呢?他會想換個角色演演看。
而「男娘」這個角色恰好就提供了一種可能性。四捨五入一下,你可以理解為:成為女人,也許是個選擇。雖然也有各種各樣的苦,但在某一個層面上似乎要輕鬆得多。
這個層面就是責任。
男人是主動的、是創造者、是負責任的一方;而女人是被動的、是被照顧的、是美的化身。他不需要去衝鋒陷陣,他的價值更多的體現在他的外表和他所能喚起的欲望上。
這當然是一種非常刻板和不公的劃分,也是女性主義一直在批判的東西。但幽默的地方就在於,當男性在自己的角色裡感到不堪重負時,這種被批判的被動性和被物化,反而成了一種避風港。
於是一種全新的「解決方案」誕生了,這個方案就是消費。
在消費主義的邏輯裡,一切都可以被購買,包括身份。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你就去買相應的裝備。
你想擺脫那個沉重的、需要承擔責任的男性身份嗎?很簡單,去買一條小裙子、買一套化妝品、買一頂假髮。當你把這些代表著女性符號的商品穿戴在身上時,你就會覺得自己接近女性了。
你不再是那個需要在社會上打拼、需要為未來焦慮的主體了,你變成了一個只需要為自己的美麗負責的客體。你從一個凝視者變成了一個被凝視者;你從一個需要主動去追求、去付出的角色,變成了一個可以坐享其成、等待被欣賞、被讚美的角色。
這就是這一章最核心的觀點:很多男娘現象的背後,是一種深刻的去責任化的渴望,或者單純的美學追求。
她們不是真的想變成女人,她們是想擺脫那份與男人身份緊緊捆綁在一起的、沉重的、讓人窒息的責任。他們通過消費、通過購買和穿戴這些女性符號,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可以暫時逃避現實的遊戲,可以說是「過家家」。它們是安全的、是美麗的、是被人呵護的、被追求的。
5. 性別角色的疲憊與逃避#
第三章咱們呢就來聊聊當下這個互聯網環境,尤其是關於男女關係的話題。說他是戰場,一點都不過分。
打開任何一個社交平台,你都能聞到那股濃烈的火藥味。今天你打拳,明天我反擊,各種標籤滿天飛:「小仙女」「普信男」「天生愛人」「天生理性」……
這個戰場的形成原因很複雜,有經濟的、有文化的,咱們不在這裡深究。但它造成的一個直接後果就是:讓傳統的兩性互動模式變得異常艱難和危險。
一個男的想正兒八經地追一個女孩兒,尤其是可愛的小姐姐,他該怎麼辦?主動示好的風險太大了,花錢送禮物,那你就是「舔狗」;他進一步怕被罵,退一步他又欲望著女性。她發現作為追求者的風險和成本高得離譜,實際上更多的是他沒有遇見對的人。
在這種環境下,一種瀰漫在許多男性(特別是年輕男性群體中)的情緒,就是「累了,毀滅吧」。他們對於這種複雜的、充滿猜測和博弈的兩性關係,感到了深深的厭倦和恐懼。
這個時候有一些人小腦袋瓜子就在想:你不是覺得我作為追求者有原罪嗎?行,我不追了,我喜歡小男娘去了。
這是因為小男娘具有女性的符號特徵 —— 被動的、被欲望的對象 —— 可以把她當做一個女性來看,哪怕她是男的,甚至是喜歡女裝的男同都行。這也是一種原因。
三、家庭、創傷與性別角色的困境#
1. 家庭環境的影響#
不過我們的分析還是要落到一個個具體的人身上,光靠「社會壓力」這四個字是解釋不完的。個體的生長環境,確實容易決定一個人的性格如何,家庭是繞不開的一個點。
當然我們必須強調,這絕不是說所有男娘都有問題家庭 —— 這是一種粗暴的污名化。但通過大量的案例和觀察,我們確實能發現一些反復出現的、值得探討的模式。
- 一個有概率發生的情況是叫「父親的缺席」。這個缺席不一定是指物理上的離開,更有可能是父親雖然人在家裡,但在情感上他是個隱形人。他可能因為工作忙或者性格原因,很少跟孩子交流,他所展現出的男性形象可能是冷漠的、是沉默的、甚至是暴躁的。
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尤其是男孩,他需要一個可以模仿和認同的男性榜樣。如果這個榜樣是模糊的、甚至是負面的,那他很自然的就會把他認同的天平傾向於那個在身邊給予他溫暖和照顧的女性角色(通常是母親)。
他會不自覺地模仿母親的說話方式、審美偏好、情感模式。他會發現表現得乖巧、聽話、安靜,更容易得到母親的愛和肯定;而那些被認為是不好的行為,比如調皮捣蛋,反而會受到懲罰。
久而久之,一種更偏向女性化的氣質就在她身上慢慢沉澱下來。
- 另外一種的話,可能跟童年創傷有關。想像一個男孩因為長得比較清秀,在學校裡被同學起不好的外號,遭受了校園霸凌。在她最需要建立男性自信的年紀,她的男性特質卻給她帶來了痛苦和羞辱。
那麼為了保護自己,他可能會在潛意識裡做出一個選擇,那就是中性化。他會發現表現得越柔弱、越無攻擊性,反而越是備受一些同齡的、好心的女性的照顧,那她自然會比較認同不欺負她、還幫她的性別定位。你也可以說是一種偏向。
- 還有就是單純的家庭環境不好:父母經常大吵大鬧,有一些則是比較功利性,毫不在乎小輩的感受,更沒有把小輩當做一個獨立的人。這樣一個人的心理或者是精神狀態,很難說是正常的。
很多男娘或準備成為藥娘的個體,基本上會伴隨著抑鬱症或焦慮症,要麼就是其他的病理化狀態,這是普遍的。
孔老二有一句話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或許就是最直接的體現:君臣父子無論地位如何,都應該依正理、盡本分。
要我說這純屬放屁。這是從現代回退到前現代的結果,也就是從現代中國回退到了 5000 年的古中國。現代中國的第一要務是砸爛 5000 年的古中國。人一定要是個人,而不是其他什麼東西。
你可以說有一些人不會做父母,但更多的是不配做父母。正是因為如此,誕生了出現跨性別者的社會基礎。
長期的抑鬱和低價值感,因為創傷想要被愛。作為一個男性,腦子裡想的是「這是不合情理的」,而女性這種被男性欲望凝視的性別,反而成了他們羨慕的 ——「被愛」就變成了一種合理的、正當的了。因此「想要成為他們」這種思想就生根發芽了。
2. 創傷與資本主義#
一個孩子、一個藥娘對我說的一些話:「謊言重複 1000 次便成了真理」「沒有人有義務向我的情緒負責」「極端的利他性,與同類一起抱團取暖」…… 這是他的特質,也是高壓之下的不幸。從這方面來說,沒有辦法去苛責他們,因為他們沒有辦法找到出路。
雖然中國人民有決定生活方式的基本權利,但吃藥這種事情就注定了年齡上或者說是壽命上要比普通人低很多很多。歸根結底還是對自己的身份不負責。
在倫理學和法學中,一個有效的同意或自願行為,必須滿足三個基本條件:也就是他的資訊要足夠充分、心智健全、沒有脅迫。來看藥娘的「自願」滿足這些條件嗎?我看未必。
於他們個人而言,或許壽命短是一個「好事」,問題是他們的選擇本身就是建立在創傷之上的。而建立在此基礎之上的選擇是自由的嗎?在真正意義上不是自由的,是被創傷所支配的。
在資本主義體系中,一切都被商品化了,包括人類的痛苦、希望和身份認同。這是因為有男性想要女性化,因此這個需求就誕生了。如果本身一個個體沒有這樣的需求,那就引導人有這個需求。
這個邏輯非常簡單,因為藥販子的核心動機是利潤。他們關心的是如何將藥物賣出去,而不是使用者的長期健康、生命安全,更不會去關心造成這一切的社會根源。他的引導內容會完全服務於他的庫存:他有什麼藥,就會把這種藥吹得天花亂墜,並把個體帶入到一個特定的敘事中。
藥販子本身並不是問題的根源,根源在於人所經歷的創傷。但是藥販子通過將這種痛苦轉化為商機,一切行動、一切行為可以簡單概括為一個詞,那就是有利可圖。
這就是資本主義血腥的地方:即使是創傷,也可以被利用,轉化成白花花的銀子。
這起因呢也分析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們要聊的就是「濫交傾向」這方面的事了。
這事兒該怎麼理解?如果我們簡單的把它歸結為私生活混亂或者道德敗壞,也算是一種角度。但我還是喜歡去觀察、去了解、去分析行為背後的動機。
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對自我價值的極端確認。當一個人把所有的寶都壓在了自己的外貌和被欲望的價值上時,他要怎麼才能反復確認這個價值是真的呢?最直接、最刺激的方式可能就是性。
每一次成功的性、每一次身體的接觸,都好像更接近那個「真物」。
另一個更深層的原因可能是一種自我懲罰。這聽起來很矛盾:她不是努力把自己變得很美嗎?怎麼會憎恨自己呢?
因為儘管她選擇了這條路,但她內心深處可能並沒有真正擺脫掉從小被灌輸的那些社會規訓。他可能一邊享受著被欲望的那種感覺,一邊又在潛意識裡認同了社會對他的批判,覺得自己是不正常的、肮髒的。
當這種內化的自我憎恨達到一定程度時,他就會通過一些自我毀滅性的行為來懲罰自己,比如進入一些危險的、不被尊重的性關係。這是一種非常可悲的惡性循環,更何況抑鬱本身就容易性成癮。
四、社會矛盾的折射:階級與性別議題的交織#
在一些比較傳統和保守的老左派看來,男娘或者整個 LGBT 這些東西是屬於西方的、是異端的、是要被排斥的?因為在 21 世紀之前,中國的物質條件還不足以支撐男娘誕生的土壤,而當下則是後現代思潮不斷發展、物質條件大幅提升的結果,在東亞則體現為性別戰爭所帶來的應激反應。
一直以來,最根本的矛盾是階級矛盾,是老闆和打工人之間的矛盾,是剝削和被剝削的矛盾。所有的鬥爭都應該圍繞這個主要矛盾來展開。
但是我們這個時代是次要矛盾佔據著大眾視野的時代:你今天搞個女權,明天搞個性少數,後天再來個動保…… 看不到階級矛盾的話,那就是可悲的。讓我們不再關心「大家被剝削」這個共同點,反而卻糾結於我們是男是女、是直是彎這些不同點。
其實是可以去討論的,但資本主義會把一些在其問題重重的秩序下仍能被容忍的日常議題,拔高成唯一的鬥爭方向,用來轉移人們對階級矛盾的關注。內鬥不止,忘了我們真正要解決的是吃飯和住房、人的基本權利這些根本問題,與各項基本原則下與時俱進的、僵化守舊的、丟掉原則。
所以我們要換個角度想一個問題:一個社會裡,什麼樣的人最同情革命、最認同革命?答案很簡單:被這個社會壓迫的最狠的人。因為他們一無所有,所以他們才最渴望改變。
男娘或者是跨性別者,他們在我們這個社會裡過得好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就拿找工作來說,因為與眾不同、性別認同可能有偏差,所以直接搅亂了這套生產秩序(這裡指的是傳統的性別秩序),所以這個系統必然會排斥他、歧視他。那找工作會更難,在職場會受到更多的偏見,大眾的誤解,家人的不接納,走在街上異樣的眼光……
這些固然是個體的選擇,但是什麼讓個體做出這種選擇的?我們前面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歸根結底,他們的不幸是家庭的不幸,而家庭的不幸是社會的不幸,這些最終都會導向經濟上的困境。
一個集齊了這麼多要素的群體,他會對這個讓他痛苦不堪的現有社會秩序抱有一種什麼樣的態度?他會發自內心地去擁護她、去愛她嗎?這顯然不合邏輯。相反,他天然地就會對這個系統產生懷疑。
當我們要建立一個沒有壓迫、沒有歧視、人人平等的新世界時,你覺得誰會對此最心馳神往?是一個在現有體制裡活得順風順水的精英,還是一個正處於各種困境的人?答案不言而喻。
他們對現有秩序的憎恨,比許多只在口頭上抱怨兩句的普通人,要深刻得多、真實得多。
依我看一個真正的成熟的社會主義,它必然是包容的。這種包容是包容一切,認可社會主義和維護社會主義的個體,是認為這是人類的未來的個體,不是因為趕時髦,不是因為要討好誰,不是為了利益,也不是因為西方的政治正確,而是因為它本身的核心邏輯就決定了他必須如此。
社會主義的終極目標是什麼,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穿上一樣的衣服、過上一樣的生活嗎?是烏托邦嗎?當然不是。馬克思早就說了,那個理想的共產主義社會是「一個以各個人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為基本原則的社會形式」。看清楚了,是「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要比傳統,屬於資產階級的自由民主,激進的多的社會制度。
如果沒有資產階級的自由主義,就沒有馬克思主義。馬克思恰恰是繼承了資產階級革命家的精神,才會有科學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的萌芽。這並不是說那一套後現代的多元化敘事是正確的,而是每個人都有權利、也有條件去成為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不會因為不同而特意去推崇,也不會因為不同而歧視、去行罪化、去剝奪他們作為公民應有的權利。
我們在今天所追求的社會主義,就必須為這個未來鋪路,他必須去努力消除一切形式的壓迫,不僅僅是階級壓迫,也包括建立在階級壓迫之上的形形色色的性別壓迫、種族壓迫等等。因為這些壓迫都是那個讓我們不得自由的舊世界的鎖鏈。
因此對無產階級內部差異的包容,正是社會主義的根本要求,和內在價值目標,毛主席曾說,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你去歧視、去打壓一個本就受苦難的人,對他個人來說是殘酷的,對整個革命事業來說是愚蠢的,無異於人為地製造內部矛盾,把一個本可以成為你戰友的人,硬生生地推到了對立面。
這是什麼樣的操作?這叫平白無故地製造敵人。
如果他們提出不合理的訴求,扯虎皮、拉大旗的,卻要求性少數要成為主流,看不見或否定傳統兩性關係的普遍性與重要性,那我只能說是頭腦簡單、被人利用了。生命的再生產,終歸是要男女這兩個性別去完成的。你對自己的定義再怎麼樣五花八門,也阻止不了大多數人的喜好和取向。
當然,現實中一些打著社會主義旗號的國家,也就是蘇聯在歷史上確實對 LGBT 群體進行過壓制。蘇聯在 1933 年刑法中正式將男同性戀行為定為犯罪,判處最高五年勞改。但我們必須搞清楚,蘇聯一開始的性解放確實帶來了性病的大規模傳播。激進政策的取消,是政治鬥爭與時代動盪的結果,斯大林時期對男同性戀的壓制,其實是背離了社會主義核心精神的錯誤實踐,是封建殘餘和文化保守主義的毒瘤在作祟,而非社會主義理論的必然結果。
與之相反的是,民主德國東德在 1968 年廢除了刑法中對同性戀的刑事處罰,整體上對性少數群體的打壓沒有蘇聯那麼嚴厲,還是相當自由的。甚至在醫療保障這一方面要比蘇聯先進得多:如果一個人需要進行變性手術,那部分的支出確實是由政府來承擔的。說人話就是你可以「白嫖」,再加上德國它的生產力在同期算是第一梯隊,所以在質量這一方面也是有保證的。
中國的情況則是要特殊一點,在前 30 年那一段時間,說白了就是個農業大國,工業化也才剛起步,大家伙兒心思都在填飽肚子、搞國家建設上,至於性少數,那基本上是沒有誕生的前提條件的。
再加上老傳統裡對「男女有別」、農業社會追求傳宗接代這一現象,是因為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在耕種、灌溉、收割、運輸等環節均需大量的體力投入,而勞動力數量直接決定糧食產量,所以就看得特別重。
傳宗接代這方面的事,就算有同性戀或其他群體,那時候基本上算是邊緣人,要麼就當異類看。那時候從法律來看,還真沒把同性戀當犯罪,抓人條文裡壓根就沒有專門罰同性戀這一條,這跟蘇聯有很大的不同。
現在我們的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物質條件的提升也自然有誕生性少數的條件。
為什麼要團結他們?是因為要承認他們作為被壓迫者的革命潛力,尊重他們追求自我認同的權利,將他們納入到統一戰線中來。也需要去引導他們,因為要提醒他們:個體的解放如果脫離了對整個社會經濟基礎的改造,那最終可能之只會陷入身份政治的內耗,要引導他們認識到,只有推翻那個製造了所有壓迫的根源性系統,他們的處境或許會有所不同。
結尾#
好啦,聊了這麼多,我們似乎把「男娘」這個現象翻了個底朝天,剖析了他的成因、他的邏輯、他的無奈和他的反叛。
但現在我想請你和我一起,把所有這些宏大的理論 —— 什麼景觀社會、後現代、異化 —— 都先暫時輕輕地放在一邊。並不是這些都不重要,而是在日常生活中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當我們剝去這些理論的外衣之後,我們最終看到的是什麼呢?是一個個具體的、活生生的人,是一個又一個的個體。
他們選擇這條路背後的原因千差萬別,複雜的像一團亂麻:或許是為了逃避,逃避這個社會強加給男性的沉重枷鎖;或許僅僅是因為審美,因為他們真心覺得那樣就是好看的;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他們自己也無法控制的必然性。
但我們必須承認一件事:我們永遠無法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的內心世界,無法體會他所經歷的。
所以這篇文章寫到最後,我不想給出一個非黑即白的結論,也不想呼籲什麼廉價的共情或擁抱。我們真正需要做的是:個體的歸個體,標籤的歸標籤,能夠團結的就去團結,他們覺得好看的就多看。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別把他們當異類。僅此而已。
轉載自原標題:
《男人為什麼不願當男人了?男娘熱潮下的階級與創傷》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rDb6zrEU1/